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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戈壁灘重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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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原戈壁的秋季, 依舊烈日炎炎。

這裏少見樹蔭, 暫時也沒有風, 只有被太陽炙烤得滾燙的沙地, 以及遠處隱約可見、似有似無的波光——卻不是水, 而是因為地面太過熾熱而扭曲的空氣。

幾匹馬被烈日曬得懨懨的, 垂著頭一動不動, 偶爾甩一甩耳尖,趕走周圍的飛蟲。

一塊巨石下的陰影裏, 數名俠客坐成一排,簡單地分吃了些幹糧, 又就著水囊喝兩口水,手裏捏著扇子扇風。

“這荒原戈壁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。”其中一人抱怨道,“若是不能盡快找到劍聖疑塚,我看吶,得不少人撂在這兒!”

“也不知當年劍聖如何想的,竟會在這裏修墓。”另一人附和, “這裏哪裏比中原好?”

聽著兩人對話,旁邊一位年長者笑著摸了摸胡子, 道:“這就是你們不懂了。這荒原面積廣闊, 四處皆是一個模樣,又有那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城……若想在這裏找到劍聖墓,堪比大海撈針。劍聖當初於此立塚, 定是不願被人找到。”

一群年輕俠客立刻點頭讚同。

長者又道:“不過此事由劍聖徒孫傳出來, 劍聖疑塚的指向圖也在武林廣為流傳, 臨摹翻印不知凡幾。聽聞騰雲閣和千楓山莊也欲插手此事,恐怕我們還是要快些行動,才好奪得先機!”

說話間,遠處似有隆隆聲傳來。

不過片刻功夫,錯落的馬蹄聲漸近,聽起來竟有十數之多。

等到馬隊從戈壁隱約可見的道路上呼嘯而過,眾人這才看清,帶領馬隊的是一匹毛色純白、矯健神駿的良駒。馬上那人身形修長,穿著月白色勁裝,為防風沙,還用綢巾裹了頭臉,只露出一雙璨若星辰的烏黑眸子。

這人身後緊跟著一紅一黃兩匹駿馬,馬上一男一女,也都蒙了頭臉,目不斜視地跟在為首那人身後,沿著隔壁小道跑遠了。

之後便是一隊面色肅穆的隨從,行動間訓練有素,一看便知不是游勇散俠。

馬隊很快消失在眾人眼前,漸漸變成遠處隔壁與天穹接線處的一團黑點。

荒原的午後,日頭更加毒辣,實在不是趕路的好時候。

但好在這荒原並不是一片死地,幹旱的砂礫巨石之間,偶爾可見幾片海子水窪。只要有水源,周邊便會有植物頑強生長,甚至長成一小片稀疏的林蔭。

馬隊奔行了大約一炷香,便來到一處小小的水塘綠洲邊。為首那人下令休整,俠士們立刻下馬整理行囊,又牽了馬去塘邊飲水吃草。

侍衛拿著水囊上前,從水塘中汲了水,端回一棵樹下,遞給那月白衣衫的年輕人。

顧非敵解下頭上綢巾,就著水囊喝了一小口,道:“若是那圖沒有差錯,我們距離荒原腹地大綠洲還有兩天路程。這裏草木不豐,獵物也稀少,帶的幹糧可還足夠?”

那侍衛道:“只要水源充足,幹糧還足夠應付月餘。”

顧非敵點點頭。片刻,又道:“只是不知這劍聖墓是否真的在綠洲中。亦不知,那圖上的綠洲是否真的存在。”

一旁,徐雲展也摘下面巾,笑道:“這荒漠實是一片死地,劍聖若是真的在這裏立塚,那必然需要先令人修墓,所以他定會找一片能活下來的地方。不是綠洲,便是暗河、峽谷,我們準備充足,一個一個找過去,總能找到的。”

他話音剛落,一名女子從水塘邊拎回水囊,遞上前:“夫君,喝些水吧。”

徐雲展伸手接過水囊,道:“你也歇著,讓他們去做這些事就好。”

女子大方地一揮手,說:“這有何妨。”

顧非敵看著兩人,忽地笑了。

“徐莊主也是,你新婚燕爾,竟舍得令你夫妻與我同行,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。”他笑道,“怎麽,他老人家難道不急著抱孫子麽?”

徐雲展擡腳輕踢了顧非敵的腿,氣笑:“你如今嘲我,等你娶親,我也定要找一個什麽藏寶圖,攛掇顧盟主將你與弟妹派出去。”

顧非敵一哂,沒接話。

徐雲展道:“況且英娘也是江湖女俠,武藝不在靈韻之下,若不是當初運氣不好,沒尋到玉鈴鐺,說不定也與你我有一場小玉樓同窗的緣分。”

顧非敵笑道:“……而後她卻如靈韻一般,未能與你我一同出師,豈不是要錯過與你的姻緣?”

聽到這話,徐雲展楞住。

霍英吃吃地笑了幾聲,附在徐雲展耳邊不知嘀咕了什麽,徐雲展這才笑著搖搖頭,神情釋然。

一行人在樹下吃了些東西,飲飽了馬匹,見周遭氣溫漸高,決定在這裏等到下午稍微涼爽一些再繼續趕路。

侍衛們分了幾批在周圍警戒,顧非敵靠著樹幹閉眼入定,霍英枕在徐雲展肩頭午休。所有人都安安靜靜,保存體力,準備在黃昏至入夜前盡可能走得遠些。

歇了不到一個時辰,忽然有侍衛來報,說遠處有一隊十幾人正往此處水塘來。看來人衣裝模樣……似乎是一小隊魔教中人正在追殺一位獨行俠客。

顧非敵一驚,扭頭與徐雲展交換了一個眼神。徐雲展抿了抿嘴,臉色有些覆雜難言。

顧非敵對那侍衛道:“不要主動生事,暗中提防便可。至於被他們追殺的俠士,救不救……暫時靜觀其變吧。”

說著,他也沒起身,只是擡手將綢巾重新圍好,抱著劍靠在樹幹上,低垂眼眸,好似完全不為所動。

見他這副模樣,徐雲展也重新戴上面巾,又幫霍英圍好頭紗,將有些顫抖的指尖攥進掌心,面上一派鎮定自若。

顧非敵忽然低聲傳音:“不一定是他。但我寧願是他。”

魔教在中原的傳聞一直不好,他們行事也的確肆無忌憚。如果來人不是善茬,僅憑一個眼神、一個動作就打起來,也不是沒可能的。

他們此行深入荒原,其實也算是闖進了魔教的地界。荒原雖無比廣袤,但誰知魔教會不會認為這是中原武林對他們的挑釁?否則,魔教中人為何會在此追殺一個落單的俠士?

這邊侍衛們剛剛擺出暗中戒備的陣型,那邊一道赤紅的身影就以極快的速度從遠處奔來。

等到離得近了,水塘邊眾人才發現,來人所使的輕功,竟然是魔教獨有的惜花步。

“少閣主當心,恐怕有詐。”一名侍衛立刻驚覺。

顧非敵微微瞇了眼睛,手掌落在身邊劍柄,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。

紅衣人一身勁裝,毫無冗餘的裝飾,頭發削得短至貼頸,若不是踩著惜花步,竟完全看不出他出身魔教那種以陰柔和繁雜裝飾為美的地方。

他速度極快,將身後“追兵”甩得老遠,幾個起落便接近水塘邊緣。卻也不見他腳下減速,而是照直向著水塘奔來,仿佛下一秒就會踩著水面,沖入顧非敵一行人中。

侍衛們臉色刷地沈下去,一個個腳步微錯,就要拔刀戒備。

卻只見那人——的確一腳踏上水面——卻是撲通一聲落進了水塘中,濺起一大蓬水花,不見了人影。

顧非敵豁然起身,皺緊眉頭看向水塘中起伏的波紋。

許久,不見人冒頭。

水塘邊幾匹馬被剛才那不速之客嚇了一跳,離開些許。此時見水面漸漸平靜,它們又三三兩兩走向水邊,低頭試探著繼續喝水。

突然,一道人影從岸邊冒頭,裹挾著水花,大叫一聲,將幾匹馬嚇得唏律律一陣哀嚎,扭頭就跑。

侍衛們趕緊分出幾人上前攔馬,以防它們帶著幹糧和行囊跑丟。

顧非敵:……

徐雲展:……

宿殃嚇亂了馬隊,面色很得意。

他擡手將濕漉漉的頭發攏至腦後,抱臂站在水塘裏,勾著嘴唇,沖岸邊幾人笑道:“中原武林難得有人來荒原做客,你們說,我是不是該設宴款待?我看剛才那幾匹馬膘肥體壯,想來肉味應當極為鮮美,不如……就用它們設宴,如何?”

——這是劇本裏的一句臺詞,宿殃背起來毫無壓力,架子也端得足足的,好一派魔教聖子該有的妖孽模樣。

來者不善,顧非敵周圍的侍衛立刻拔刀列陣,擺出防衛的姿勢。

宿殃不以為意地站在水塘裏,嘴角帶笑。

岸邊水淺,只沒到他的腰際,他渾身濕透,卻一點也沒有落水的狼狽,反倒顯出一絲尋常難見的妖冶來。

一頭發絲削得很短,被他手指攏向腦後,又落回幾縷,滴答著水珠,在他的臉頰脖頸形成道道水痕,反射著陽光,竟極為耀眼。

他微翹的眼角挑著一粒鮮紅小痣,唇色嫣然,依然是那張昳麗的臉,卻偏偏不顯得女氣,反而極具攻擊性。

徐雲展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,將視線移開些許,不敢直視宿殃的臉。

顧非敵死死盯著宿殃。

綢巾遮擋了他的頭臉,布料的陰影中,只露出一雙眼睛。眼神幽深,看不出其中情緒。

宿殃歪了歪頭,心下有些詫異。

這些中原武林來的人竟然沒有被激怒?

那他該用什麽辦法在這水塘邊挑釁、打傷、俘虜中原來的俠客,借此引顧非敵前來營救?

直接動手麽?

不然……若是這些中原俠客慫了不和他打,那好不容易回到正軌的劇情豈不是又要崩?

還是得挑釁得更過分些才行。

宿殃心裏琢磨著,扭頭看到岸邊那身著月白勁裝、氣質最像領頭人的身邊,站著一匹毛色雪白的駿馬。

他立刻眉開眼笑道:“這白馬好漂亮!一定比剛才那幾只蠢馬更加美味!不如……”

果然,聽到這話,侍衛之中立刻響起一聲暴喝:“大膽!你竟敢覬覦少閣——”

“你若喜歡,送你就是。”

顧非敵淡定地打斷了侍衛的話。

侍衛:……

宿殃:?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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